文/湯依璇 社工
志郎是脊髓性肌肉萎縮症第三型的病友,也是中山大學化學博士,從事補教業二十多年的他,過去曾將自行撰寫的國中教材,以及上課錄影內容捐給文教基金會,幫助弱勢家庭的孩子,有機會突破學習瓶頸,突破原生家庭的限制,就像自己也勇於打破先天的不足,創造自己的夢想藍圖。
那個年代沒有「SMA」
「記得那個年代,這個疾病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個未知,在求神問卜之後也無法獲得一個答案,因此開始懷疑是打疫苗引起的嗎、是小兒麻痺嗎、還是因為意外而造成?!當然這些都不是。所以隨之而來的,會是身邊熱心的親友團提供的各種偏方、療法,開啟一連串的治療旅程。」
「一路走來想著當初的自己,兒時心中偶有所不願,好多的時間都花在這個毫無勝算的治療上,但回顧後發現,心中最煎熬的是我的父母;最辛苦的,也是我的父母。」
回想從小到大,不論是針灸療法、整骨療法、各式草藥包括敷的、喝的,五花八門什麼都有,或許是看到父母的擔憂及著急,貼心的他也配合著這些。印象最深刻的,是高中畢業那年的大學聯考後,親友介紹台北有個醫師會透過草藥來治療,聽說療效還不錯!因此,父親從高雄背著他坐上國光號,南北往來奔波,幾個月的時間過去,看著父親疲累辛勞的身軀,心懷不捨,因此他便提出不要再醫治了,讓父親好好休息。
「沒人知道什麼是SMA(脊髓性肌肉萎縮症)的時代,對於自己的未來是一片未知數,有時會懷疑自己還可以活多久?!然而,這個時代的病友,比我幸運很多,少走了許多冤枉路,也多了各式各樣的輔具可以運用在生活當中,醫療的進步也讓我們更能夠了解自己身體的狀況,因此跟一般人共同生活來得容易許多了!」
一路上有你們
從小因為疾病的關係,在成長、就學期間遭遇許多不便和困難,志郎總是覺得自己很幸運、也很幸福,當他遇到這些關卡時,生命中的貴人總會出現拉他一把!
「我最辛苦的貴人,是我的父母,從小投注在我身上的時間很多,國小到國中階段,我慢慢地走得很吃力,到高中更加需要人協助!到了大學選填志願時,面臨到一個很大的難題,因為科系課程及環境的限制,因此許多科系無法選擇,還好「化學」還算自己喜愛的科系,因此就這樣決定了大學這條路,也影響了我這一生。」
再來說到珍貴的「貴人們」,是從小到大的師長、指導教授、教職員、住宿的室友、同學們,這段緣份至今他仍然感到非常珍惜。
「大二開始,我退化的狀況變得明顯,許多活動幾乎都要旁人的協助,然而校園的環境,上坡、下坡的地形很多,原本父親替我改良了一台三輪機車,我自己還能稍微煞得住,但隨著手部的力量變弱,已經無法自如地操作。因此那時候不論是到課堂上,或是遇到各式社團的生活,都是室友、同學們透過手推輪椅、改良的機車,推著我、背著我,幫我解決行動的問題。」
年輕人總是有無限的熱情與活動,像是台灣各地的景點,杉林溪、三仙台、墾丁……甚至遠至東南亞、歐洲自助旅行,各式的活動志郎都會參與,而也靠這些貴人們成就了他豐富的大學及日後的生活。
走入補教這條路
一路苦讀念到博士,並且到美國加州大學實習,期待著回國後可以一展自己的能力。但是沒想到,現實的無障礙環境仍然是一個很大阻礙。當時的大專院校對於無障礙的改善並不確實,因此要應徵一個教職,往往面試者一看是行動不便者,便不給予錄取。試了幾間都遭拒之後,志郎內心想著「難道就要這樣放棄了嗎?」
「這時候剛好有位認識已久的長輩,是一位英文老師,建議我可以開設補習班,這樣就可以自己打造無障礙空間,工作的時間也比較彈性,就這樣開啟了我20年的補教生活!」
補教生活充滿著挑戰,挑戰不同的學生、挑戰一天十幾個小時的教學時間、挑戰著SMA的體力及耐力。於是,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的流逝,在一批批學生的升學當中,志郎看著他們的成就,也看到自己種下的果實,慢慢地開花結果。
至今53歲的他,建立了自己的補教事業,然而在這段過程當中,也因勞累曾感染了肺炎加上胃出血……。隨著年歲漸長,身體也逐漸消磨,所以自己也開始嘗試著調整步伐,試圖放慢步調,讓自己感受生活。
我的移工朋友
「從小到大,照料著我生活的一切的,是我的媽媽,有她細心地打理及協助,讓我能夠放心地求學、專心地致力於我的補教事業上,就像是一個溫暖的港灣,讓我既安心,又安穩!」
然而,媽媽的離世,讓他像斷枝的浮萍,不知該漂向何處,也必須開始重新學習「如何過生活」。除了從最基本的日常,購物、帳單繳費等學起,他的生命中,也多出了新的夥伴「移工朋友」來幫忙!
「平日他們是在一旁協助我的夥伴,但對我來說,我更希望這些「朋友」能夠透過在協助我的過程當中,有些獲得與收穫!」
因此,有時候志郎也會排些旅程,帶他們到台灣各地走走。他想著或許未來他們回到自己的國家時,能夠將這些過程分享給自己的朋友,或者在過程當中領悟些什麼,因而改變了他們的思維,開啟不同人生。
當然,此刻能讓自已放下一切,好好感受這個世界,原來這麼簡單、樸實,反而是一種幸福!
退而不休 找到新動力
「記得某次定期回診,跟我的醫師-鐘育志醫師聊到,自己想要退休了!原以為以醫師的角度,會非常贊同我想休息的念頭!」
沒想到,醫師卻鼓勵他,在有能量的時刻,就盡情發揮自己的潛力,善用時間,該休息需要休息,但對於自己熱愛的領域,終其一生,是一種價值。一席話,讓他頓然產生許多靈感,雖然現在教學時間減少了,但自己能夠思考的時間變多了!對於未來也有一些想法與規劃,因此很珍惜這樣的生活,也期待能有不同的契機,再抓到自己所愛!
感恩是快樂的來源
回想一路走來,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同學、移工夥伴,以及社會福利團體,志郎認為取之於人的太多、目前貢獻的太少,能夠擁有目前的生活,他感到知足、惜福。因此也希望透過目前擁有的力量,能夠奉獻些什麼,進而協助到其它人,除了對於自己教導的孩子,給予弱勢助學的關懷;對於協會、社福團體,志郎也給予了許多實質的捐贈協助!
每一天的開始即是感謝,感謝自己還活著,感謝今天可以活出自己的生命!能夠以感恩的心來面對每一天,會發現原來快樂就是如此。
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謹以棉薄之力,願能積成沙成塔,滴水能穿石。
(本文轉載自台灣脊髓肌肉萎縮症病友協會第15期會刊,作者為台灣脊髓肌肉萎縮症病友協會社工員,感謝協會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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