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佩卿
編者註:妹妹出生不久就癲癇發作,屬罕見疾病併頑性癲癇,已過世將近8年
今天在我上班的水果乾店裡,來了一組客人,站在媽媽身旁的那位大男孩,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他有身心障礙,是一位被照顧者。大男孩一直吵著要試吃,媽媽臉上充滿愧疚,非常的不好意思,但我覺得很開心,媽媽有勇氣並且願意帶他出門。這讓我想起因結節性硬化症而併發癲癇的妹妹。
其實對妹妹的記憶片片段段的,照顧她就像我們日常生活般,拉拉雜雜,真要寫也不知從何寫起,瑣碎的事太多,但每一次的驚心動魄都是真的,應該沒有人想體驗這種生活。我時常在想妹妹要是健康的,她是怎麼樣的人生。
只記得小時候我K過她。因為半夜癲癇發作,我被吵醒,還有覺得父母不公平,總是偏袒她變成一個小霸王。以前我是不用鬧鐘的,因為妹妹是一個使命必達的人體鬧鐘。早期她行動自如時,會直接殺上樓叫我起床,若想賴床,還會聽到她跟媽媽告狀說我叫不醒。撇下一句:遲到了別怪我。還有妹妹的固執,一句話總會一直講、一直講,總需要媽媽制止她;怕危險不准她做的事,會趁大家不注意時去做。
曾經我的父母也都會帶妹妹一起出門,我曾經問過他們,這樣很麻煩而且別人都會看,他們總是回答說:「看就讓他們看,有什麼關係。」所以我們家很喜歡和習慣帶著妹妹一起出門去玩,開著車環島,也坐船去澎湖離島玩,甚至帶著氧氣筒和協會一起去玩!現在想來真是有趣。
疾病的關係,妹妹總是狀況不斷。記得有次氣胸又發作,媽媽打電話給上班中的我,衝回家時,妹妹拉著我說:「姐姐救我。」媽媽很有經驗的準備住院的東西,等救護車到達時,妹妹的嘴唇已經發黑!那是第一次到達醫院時,完全不用檢傷就直接被推到小房間。我一度以為我們將要失去她,但就像親戚們常說:妹妹是九命怪貓。這次又平安的度過,媽媽又經歷了一次身心煎熬的陪伴。那時常在想,妹妹的病,對我們家真的是一種煎熬。
妹妹是勇敢的。記憶中她腦部開刀拔引流管後,護理人員告訴我,妹妹好勇敢(因為很痛);腎臟腫瘤破裂開刀前,她居然安慰媽媽說,她只是要去生一個baby;還有一次腳部骨折,醫生為了保障妹妹癲癇發作時的安全性,以石膏做外部加強固定,出院回家第一天,妹妹半夜癲癇大發作,固定的螺絲還是被撞掉了,當然又得請救護車來。我永遠忘不掉那一晚通知爸爸時,爸爸那份不敢置信的神情。回醫院後醫生也覺得不可思議,所以又加了石膏。
媽媽是妹妹的主要照顧者,從小看著媽媽、爸爸對妹妹無微不至的呵護,感覺其中交雜著不捨、擔憂、愧疚。隨著時間的流逝,妹妹的病越來越嚴重,身體各個器官陸續出現不同的狀況,照顧起來真的勞心勞力。媽媽扮演著24小時的無給職看護,偶爾無助、憤怒時,我總會淡淡的叫她放輕鬆。
無常總是無聲無息的來襲!媽媽因病於2008年過世,負責照顧的重擔落在我的肩上,我才明白,這麼多年來媽媽承受了多少的壓力。過世前,媽媽交代要捐出大體,作為對成大醫院最後的感謝;妹妹則在2012年,因為多項器官衰竭離世,為了讓醫護人員更了解結節性硬化症與癲癇的相關性,妹妹也捐出大體,在成大醫院進行病理解剖。
以往生活中煩人的事,現在都忘了,只剩下無限思念。思緒不由自主的飄到早上鬧鐘響起,按停後,想著再賴床一下吧。張開眼睛看著時鐘滴答走動,「阿姐、起床了!」忽然覺得我幻聽!老天爺啊!我多麼希望可以再聽到一次妹妹的叫喚聲。
隨手寫到這,我哭了。
(本文轉載自台南市癲癇之友協會109年年刊,感謝協會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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