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談過戀愛嗎?

文/靈凡

「我談過戀愛嗎?」每當午夜夢迴時,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細細想,深深地想,在這近半百人生裡,究竟我有過幾段戀愛史呢?真的得讓我跌入層層回憶裡搜尋一番。尤其是像我這樣特殊的女孩,能談上幾段戀愛,不虛此行也。

 

初戀 情竇初開

在我懵懂少女懷春時,當時社會風氣尚未開,男女若有意思,只能偷偷傳情,郵差是當時最佳牽線的紅娘。然而我因身有殘缺,對於愛情的追求,是想卻不敢行動,只好將滿懷情愫寄予瓊瑤小說。可是暗戀的權利我可不能放棄,剛好鄰居有位司機,長得就像瓊瑤小說裡的男主角般,像極了我的偶像秦漢,能不叫我愛慕在心口難開嗎?雖然我只能遠遠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無法與他談天說地,若有交談也只是寒喧點頭而已。但只要每天能看他一眼,我整天的心情就會如春天般燦爛。

在這同時,我身邊時常出現一個,即不討厭也不是很喜歡的人,每天都出現在我眼前,而且還很故意惹我生氣,我們幾乎一見面就吵,而且我越生氣,他就越高興,甚至有天還拿了他製作的一枚壓克力的戒指,問我喜不喜歡,我只說了「很漂亮,我很喜歡。」見他像是中了奬似的說:「妳知道女孩要是接受男人的戒指,就表示要嫁給他哦!那妳要不要我送的這顆戒指啊!」雖然他長得不似我喜歡的形,但每天與他吵吵鬧鬧,卻不知心裡早已埋下微微情愫。這回聽到他這麼說,我竟羞紅了臉,為了掩飾我的羞愧,便大聲對他說:「誰稀罕你的戒指,我不要!你拿回去送給你喜歡的女孩好了!」此時他臉上的表情,竟出現了往日難以言語的溫柔,還細聲地說:「好啦!不逗妳了!這戒指本來就是要給妳的呀!」聽他這麼說,我只好收下了。

但真正打開我內心情感是那一晚。那天我媽已經要關店門,他又來店裡說要買東西,我媽沒好氣跟他說:「早不來晚不來,要關門了你才來,要什麼快點拿!」當時我的房間就在樓下,對外面的一舉一動都聽得一清二楚。只聽他問我媽說:「您女兒是不是只有國小畢業的呀!」我媽說是。接著他又說:「難怪哦!講話這麼大聲,不過人倒是長得很漂亮,我很喜歡她,老闆娘!您女兒要不要讓人追啊!」聽到他這番話後,那一夜我嚴重失眠,深藏已久的情感,一瞬間全湧上心頭,滿腦裡都是往日我與他的點點滴滴。此刻我才明白,他故意找我碴,就是另一種愛的表示。只是我不敢想有人會對我付出感情,只因我是個殘障人。但是當愛情來的時候,身高外表是無法阻擋愛情的發生。但是我還是沒辦法接受他愛的表白,於是我倆這段似有似無的感情就這麼無寂而終了。細細思想這算是我的初戀嗎?至今我仍然無解。

 

孽縁、真愛

我想真正有戀愛的感覺,應該是接下來要說的這一段痛苦的孽緣。雖然他也身殘,但卻是個自信又自負的人,因為常常誇他交女朋友時是如何地豊功偉業,而且被他追求過的女人,個個美麗大方,儀態萬千,最重要是個個對他死心塌地愛他不渝。剛開始對他口若懸河的情史頗不已為然,甚至還不屑一顧,時時提醒自己不要掉入他的感情漩渦裡。但是不曾戀愛的我,那禁得起他那迷人的外表,及那三寸蓮花之舌的誘惑,漸漸地我成了他的愛的俘虜,而且一俘就是三年多的青春歲月。

在這段感情的歲月裡,我不僅付出我了全部,甚至還差點付出了生命,因為我懐孕了。可是不知是上天憐我與他沒有將來,還是自己無知,當我知道懐孕時,腹中的胎兒已被我當成胃痛,吃藥吃壞了。最最讓我痛心的是,他不但沒有一點憐惜,還擔心會壞了他往後的終身大事,因為從頭至尾,只是把我當成玩偶,生活上的一個女傭,曾時時提醒著我,若他要娶殘障的女人,也不會想到娶我,因為我各方面都配不上他,因此他希望我拿掉這孩子,以免阻斷了他的美好未來。此時我已覺醒,也是這個孩子把我喚醒。我狠狠告訴他:「放心我不會讓這個孩子留下來,因為他已經被我殺死了,最重要的是我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所以當我把這孩子拿掉以後,也正是我結束這段孽緣的時候。因為離開他是我的幸福。

同在這段其間,我又認識了在空軍官校讀書的學生。他小我一歲,我們是在火車站認識。當時我因苦戀困擾,想到外地散散心,緩和一下我將崩潰的心情。就在我吃力地爬著月台時,身邊出現他和善的聲音,問我需不需幫忙。我連忙搖頭說不用了,可是他卻很執著要幫我忙,殊不知我此刻最怕旁人扶,因為會導致我不知如何使力。可是又不能拒絕他這麼熱心,只好請他幫我拿拐杖及書本,然後請他在旁邊陪我上樓梯就行了。

由於他過度的熱情,在南下火車上,一路牽著我的手,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也引來車上其他乘客注目禮。果然待他下車後,有位歐巴桑開口問說:「他是妳男朋友啊!」此刻我是該搖頭還是點頭呢?如果讓她們知道我跟他是第一次認識,可是又見我們這麼親密,恐怕引來更多不屑的眼光,只好點頭說是。接著是一段令我難過的話:「莫怪啦!做兵人卡有愛心啦!才會接受像妳這款查某囡,若是平常人,就沒這款愛心了!」此刻我心痛的心更加痛楚了。也因此我不僅拒絕他的邀約,更不回信給他。

後來是實在不忍他這麼誠懇心意,於是答應他的約會,可是我還因為猶豫著要不要去,而遲到了兩小時之久。見面時我又故意問說:「你不怕跟我走在一起,引來旁人的注目嗎?而且還會被認為你那裡出了問題才會交我這樣的女朋友。」只見他不在乎地說:「不會啊!只要我喜歡妳,別人管不著我怎麼樣,妳不要太在意嘛!」我是不在意,我只是被另一段感情牽絆無法接受你的深情。

後來為了讓降低他的熱情,在最後的約會裡,我很慎重地問你:「我不知道我那點值得你如此的愛慕。」結果他回答說:「妳很漂亮啊!」我卻苦笑地說:「是啊!就是因為我還有一張不錯的臉蛋,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當別人指著你說為什麼要娶個有殘缺的女孩時,你該怎麼回答呢?也許第一次你不在乎,可是當第二個、甚至許許多多人問你時,你還會不在乎嗎?我想,到時候我們會由親密變成陌生,因為你已在乎旁人關愛的眼神。所以愛你但絶不能害你,再說你父母能接受我這樣的媳婦嗎?你敢帶我回去見你的父母家人嗎?我知道嫁給你,會帶給我無限的虛感,因為在我朋友眼中我是多麼行,能嫁給一個健全的人,但我不能做一個,讓你和家人斷絕親情的罪人,這個罪太重了我扛不起啊!」聽完我長長告白後,他沉默了一會兒,只說了一句:「妳是個不平凡的女孩,小小年紀竟然有這麼深的思想,妳不簡單。」

從此這段感情也就這麼結束了。後來有些朋友知道我這段故事時,大罵我不懂得珍惜這麼好的姻緣,錯過了這麼好的男人,真是笨哦!真是這樣嗎?如果當時我接受了他的真愛,也許今日也不會落得孤獨的生活,但我不想帶著一個破碎的身心,去接受他純真又真情的愛情,這是我感情的潔廦,也是我做人的原則,但這原則是否斷送了我的幸福呢?也是個無解題吧!

 

結論

回首這一路走來,我到底談了戀愛沒?結論是,有的而且每一段都談得傷痕累累,導致好長一段時間,都視愛情為畏途,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也許就在我療傷這段時間,出現了我不知道的好姻緣也說不定,只是被我過度保護嚇斷了。記得曾有男人對我說,「妳好像一隻刺蝟,讓想要接近妳的人,都害怕被刺傷」哦!原來我已把自己弄得像一隻扎人的刺蝟。等到我想戀愛時,早已今昔不復往昔了。至今我已是個垂暮美人,又身殘軆衰女人,愛神還會眷顧我嗎?現在我真的很想再好好地談一次有結果,有真愛的戀愛。好讓我下半輩有依靠,因為人生要有相知相偎的伴侶,這樣人生才不虛此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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