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涼也是一種力量!

文/朱穗萍

父親肝癌過世的時候,我還是一個無助的小女孩,小弟(朱克勤,本書作者)才三歲。父親臨終猶牽掛著七個年幼的小孩,我床前允諾會負起責任照顧母親和弟妹。從此拉開我一生都因小腦萎縮症,扮演照顧者超過四十年的日子。

父親去世不到三年,母親開始發病,東倒西歪,常跌撞得渾身是傷疤,年幼的我們不知所措,遍尋名醫,只得知是「小腦萎縮症」,其餘一無所知。母親因病臥床十多年,最終因不願拖累我們而選擇「自殺」,但她萬萬沒料到,事情並未因她離開而終止。我與弟妹的日子在艱困中度過,長姊如母的心,安慰的看著他們個個成家立業。但……老天何其殘酷,又讓我親眼目睹六個弟妹在人生輝煌時期,陸續發病。看著他們悽慘模樣,心力交瘁、無力可施。日以繼夜的疲憊讓我瀕臨崩潰,想帶著他們共赴黃泉,結束這場如同惡夢般、極度絕望的日子……。

當第一次看到書中的內容,這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母親和弟妹跌撞的景象、傷疤,無人能體會瞭解的辛酸血淚,一幕幕在淚水中重現,此刻我才徹底了解小弟心情轉折起伏,原來他是這麼渴望自由,不願成為病魔的囚犯。我們年齡相差甚多,這才深知他對未來懷抱著如此強烈的期盼,生命極不願被命運擺佈,可能因為這樣強烈的願望,病魔雖然在他的身體裡肆虐,但並不能奪走他的意志,這讓他成了外表不像中度殘障的罕見病人的重要因素,更成了我們「中華小腦萎縮症病友協會」病友們效法的對象,也是我最大的安慰。

書中的前半段主要是描寫我們家的不幸,其實已無法用語言文字來描述這樣的人生。當我看到⟨罕見不治絕症專業大戶⟩、⟨庫存處理⟩、⟨那張破藤椅⟩、⟨高粱地上的月光⟩、⟨不笑子⟩……,往事幕幕浮現眼前。想起我的前半生,多少浪漫少女的夢想與人生期望,從照顧母親開始,全部隨風消散了,我的一生也全部陪葬其中,上蒼對我何其不公。

協會成立後,大家都喊我「朱大姐」,每叫一聲,感覺自己肩上的責任就重了一分,尤其看到一家多殘、活在困境中的病友,我的腳步就更絲毫不能放慢。協會的會務有一項很重要的「宣導」,我們有責任讓社會大眾暸解此病是「株連九族,慘絕人寰」,所以必須重視產前篩檢的急迫性。在藥物尚未問世之前,這是一條能夠有效防堵悲劇蔓延的工作,所有的會務人員都是卯足全勁,不遺餘力,只怕稍有疏漏的。

未來仍要繼續走下去,由衷期盼生命的傳承不再是悲劇的延伸。

(作者為「中華小腦萎縮症病友協會」創會理事長。本文取材自《嘿嘿嘿…我的法拉利!》一書第6~8頁推薦序1,感謝「原水文化」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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