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大三,還在茫茫大海中漂流,不知道人生方向,說要當老師,可能還沒有把老師這個選項納入我的人生目標。
直到遇到了阿湛阿策(註),這兩位改變我人生的孩子,沒想到原先只是當作一個家教性質,將學校老師所教,學以致用,沒有預想的是這兩年與孩子相處的時光帶給我生命極大的影響,原以為我們只是生命中的過客,但我自己心裡清楚這段日子一直住在我的心中,且不斷的提醒著我在教師這條路上的初衷。
還記得家教的地點在康橋幼兒園,時間是晚上六點到八點半,家教的第一週朱思穎老師帶著我們觀察環境,安排教學上的事項,第一次見到阿湛阿策時,他們兩個對於我們的存在有極大的情緒反應,我想他們的心中大概是覺得這群人在這裡做什麼?我為什麼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不管我怎麼哭,老師也是絕對的堅持。
是的,當時我們使用的教學方法是ABA應用行為分析,這是一個很結構的教學方法,孩子們一開始沒有辦法接受,因為這個方法很要求孩子的行為與目標的建立,當時我們還結合了增強制度,只要阿策做到我所說的指令,就可以得到他心愛的車子,然而差不多30秒後,再給予新的指令,就這樣不斷重複著。
第一次下的指令是坐在椅子上,因為阿湛與阿策肌肉張力低,所以基本上就是能躺絕對不坐的概念,所以當時想要讓他們坐在椅子上就花了大概兩個禮拜,而且只是坐下來玩他喜歡的玩具。
漸漸的我們的關係從每天的家教變成了生活上的羈絆,有時候就算連六日也離不開彼此。
有一次孫爸突然打電話給我,電話的那一頭,聲音急促,他說老師不好意思我真的找不到人可以幫忙,我今天突然有點事情,兩個小的可以拜託你嗎?
原本今天要跟朋友們騎車出去玩的我,有點猶豫,但突然轉個念,如果帶著他們一起去看猴子、吃肉包、逛夜市應該很好玩吧!
我們兩大兩小頂著大太陽就騎著機車出發了,到了泰源猴子的家,原本膽大看到老鼠都敢抓的阿策,看到了跟他差不多大的猴子,竟然也變成了一隻小猴子,待在我身上不下來,順帶一提那個時候他38公斤,他使用著小量的語言說不要下來,不要下來,抱我抱我。
回到家孩子們都累癱了,孫爸來接時,他們已經倒在客廳無法動彈。雖然我至今還是不知道孫爸那天為了什麼急事,但我知道那通電話代表著他對我的信任,不然誰願意把孩子交給一個大學生呢?
而我對阿湛阿策的想法也在那一天後悄悄的改變,應該這樣說,從那天之後,我對於特殊需求孩子的想法不再是課堂學習的目標,我想對於他們來說更重要的是生活適應,對我們來說很平常的事情,例如逛夜市,但是對他們來說,可能才幾次經驗,或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這些遠比學會1+1=2重要多了,也有趣多了。
阿湛阿策是我服務的第一位孩子,今年夏天我回到台東聯絡了孫爸,大學畢業已經六七年,也很久沒有看到阿湛阿策了,一見到面,阿策馬上說出了我的名字,我心裡激動,但卻沒有表現。
很多人說老師只是孩子的過客,我不認同,其實我們都一直活在彼此的心中。
註:阿湛阿策為臺灣自閉兒家庭關懷協會負責人孫中光-孫爸的兒子,二位都是重度自閉症者。作者為阿湛阿策家教老師。
(本文轉載自臺灣自閉兒家庭關懷協會「星兒小故事」單元,感謝協會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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