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玉娟
編按：黑皮家族是「新竹市天主教仁愛社會福利基金會」針對在外就業與仁愛工坊的智能障礙青年成立的聯誼性社團。從一開始單純進行休閒活動到後來加入學習課程，社工期待透過引導的方式帶領智青在團體活動中，練習表達自己主觀的想法並學習做自己生命的主人。本文主角曼宜是黑皮家族的社長，過去二年她藉由擔任職務訓練，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定位和價值，得到成年人自由的同時，她也學會為自己負責。
每個月的某一個禮拜六早上，曼宜會前往基金會參加「黑皮家族」社團的活動。那一天，一如往常會議室裡夾雜著愉快騷動的氣氛，以及社工噓寒問暖的聲音，讓人彷彿置身里民活動中心的感覺。
有訪客到來，不免俗地雙方要來場自我介紹，無人舉手的情況下，社工芝蕙只好指派曼宜開場，只見曼宜爽快地應了一聲：「好啦！」便站了起來，「你們好，我叫楊曼宜，我是黑皮家族的社長，我在仁愛工坊學習做蛋捲、抱枕和束口袋，有訂單的時候會很忙…，」講完，曼宜轉頭看著我們：「你們有問題想問我嗎？」此時，我發現芝蕙和另一名社工春華，兩人交換眼神並露出欣喜的表情，當下我知道曼宜就是我們想找的故事主角。芝蕙說：「曼宜最後說出口的那句話，充分展現她在人際互動上的主動性，對於一向羞於表達的智青來說，她的表現非常值得讚許。」
隔一周，我在「智障者家長總會」舉辦的自我倡議者實務工作小組會議上又遇見曼宜，她是黑皮家族的社長，這兩年來的會議都由她代表參加。我觀察在每個議程裡，曼宜都有舉手發表自己的意見，甚至在討論隔年六次會議的主題分享時，她還主動認領其中一次，擔任主題分享的人必須在大家面前進行簡報並且接受提問，站在台前的時間長達兩個小時。會議結束，我開玩笑地問曼宜：「是社工逼你的嗎？」她給我了一個大笑臉，搖搖頭說：「因為我想學新的東西，看到其他人在台上那麼努力，我也想試試看。」這一次，換成是我，露出欣喜的表情。
成長需要時間醞釀
曼宜擔任黑皮家族的社長，是同伴起鬨下的結果，一開始她有些無奈，然而，過去兩年她因為代表參加「智總會議」，在同儕相互影響之下，她學會表達自己的意見、學會寫會議紀錄、學會把會議內容帶回去分享給黑皮家族的成員，她明顯感受到自己的成長，這讓她信心大增，所以不久前她告訴芝蕙：「我想繼續當黑皮家族的社長。」
芝蕙說，過往曼宜上台容易緊張、辭窮，和現在的穩健台風落差很大，「以前鼓勵她發言，她總是扭扭捏捏地說：『我不要』，」芝蕙認為這和心智障礙者在成長過程裡遭遇的挫敗有關，「他們時常被指責、不斷被要求重來，造成他們普遍自信心低落，」所以，當她發現曼宜在外用餐，只敢點曾經吃過的餐點，她並不訝異，反而會順勢運用當時的情境，為曼宜解說並且鼓勵曼宜主動詢問。
邁出第一步，下一步就變得沒有那麼困難了。芝蕙記得，有一次帶黑皮家族的成員去台中旅遊，搭公車遇到不友善的司機，「那位司機在我們接續下車時不停地催促，最誇張的是，司機竟然不等最後一位社員安全下車，便擅自將車門關上，當下每個人都因為遭受歧視而感到忿忿不平。」
「可能是受到『智總會議』時常針對生活議題進行討論的影響，曼宜是唯一一個跑來我身邊問我該怎麼辦的人？」芝蕙說，除了立即給予同理，也認為既然曼宜的主動性已經被啟發應該教導曼宜更多東西，於是，黑皮家族另一位社工─春華陪著曼宜打電話去客運公司申訴，接著邀請曼宜在下一次黑皮家族聚會分享整個過程。曼宜那一次的表現，給了芝蕙好大一個驚喜，芝蕙笑著說：「這些年的等待，總算沒有白費，曼宜跟上來了！」
尋找更多的可能性
帶領黑皮家族這些年來芝蕙有一個很深體會：過程裡社工和智青都在尋找更多的『可能性』，「另一方面，我們也想讓家長知道，很多事情是『可能的』，」芝蕙說，像曼宜媽媽就常把『她還不行啦！』掛在嘴邊，所以，我們除了口頭報告曼宜的進步，我們也給曼宜在媽媽面前表現的機會：讓曼宜在家長座談會上擔任主持人，「那天，曼宜在台上落落大方的態度真的感動了媽媽，從那次之後，曼宜媽媽就比較願意讓女兒去嘗試新的事物。」
的確，心智障礙朋友往往最欠缺的，就是『跨出去』的那種成就感，一旦被滿足，進步就會非常快，曼宜提出續任社長的盼望，正是因為自信心一點一滴被建立起來，她從中得到許多快樂。
採訪結束，我請曼宜教我使用縫紉機，我的心得是，好難！大概需要練習一百遍，不，是一千遍，我才學得會車直線吧！就在離去前，我弄懂了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我們』都一樣！不管是心智障礙者或一般人，都有不同的層面的障礙，在還沒學習之前，我們是一張白紙，需要機會和時間去掙扎、突破，才能將不可能化為可能。
(本文轉載自身心障礙聯盟【自立生活】專刊文章，感謝身心障礙聯盟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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