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前身:缺陷

雅惠出國旅行的照片,她身穿白衣、藍色外套,以及藍色牛仔帽。

即使行動不便,也無法阻擋雅惠對世界的熱愛。

 

文/陽光傷友 張雅惠(現任職國立臺灣科技大學)

 

「美的人、事、物,其實怎麼拍都好看,技術與設備影響不大。但對我來說,拍傷友的經驗很特別,因為老實說,燒燙傷的疤痕,是一種瑕疵、一種缺陷,要如何把這些所謂的『不完美』拍得好看,是一種挑戰。」攝影師陳彥奇與我聊著。

這天,我接受陽光基金會的邀請,為臉部平權活動拍攝宣傳文宣,趁著化好妝的空檔,我與攝影師討論。聲音聽起來很帥氣的彥奇,他的回答,讓我想起遙遠學生時代的某個記憶。

 

一場意外 改寫人生劇本

那一年,我在機械系修物理冶金,老師上課時,講到「材料的缺陷」這一章。老實說,「缺陷成因」、「會對材料的造成什麼影響」、「如何避免」……這些專業知識,早就還給親愛的老師,現在我只記得這一章,老師給的結論是:「各位同學,不管妳們相信與否,但是材料中,如果沒有缺陷的存在,世界會很無聊!」當時在台下聽課的我們,對老師下的評論不置可否。

為什麼?工程專業的訓練,告訴我們要精準、完美,如同我當時的人生一樣,頂著優異的成績進入研究所、肩負師長的期待,準備打破工學院的紀錄,為出國攻讀博士努力;清秀的臉蛋、曼妙的身材,還有個愛我的男友。當時的我,擁有很多人沒有的,一種勝利者的姿態,美好的前程等著我走向前。

然而,一場實驗爆炸,改寫了我的完美人生劇本。失明、毀容,烙印在我身上,成為永久的遺憾。燒傷的復健,倍感艱辛;失明的重建,萬分痛苦;心理的適應,只有眼淚。那時候,夜深人靜的夜裡,失眠成習慣的我,很想問老師,「老師,缺陷到底是好在那裡呀?它一點都不好玩。」從此,我告別陪我長大的工學院,走上另一條未曾想過的人生道路。

雅惠站在中間,與陪跑員李桂芳、吳政倫身穿東京馬紀念跑衣合影。

雅惠與陪跑員李桂芳、吳政倫身穿東京馬紀念跑衣合影。

 

不輕鬆的第二人生

「頭轉過來一下,我發現這角度拍妳很漂亮喔!妳是側面人,哈哈!」攝影師在工作室裡,指揮站在鏡頭前的我與姊姊。他的身後還站著化妝師、助理還有服裝師。只要快門聲一停,這三位就會迅速朝我與姊姊走來,調整我們的妝、髮與衣服。

「很久沒聽到有人說我正了!原來我是側面美人喔!不過,我現在不賣臉耶,成熟的女性,重點是要能散發智慧的光芒喔!」我不假思索,直接打臉攝影師,引來大家一陣歡笑。我想這是事實,第二人生的路,確實不輕鬆,許許多多的血淚,只有自己與身旁的人並肩走過,才懂得其中的滋味。

痛,一個字,太簡單。

可是,這一條不停跌倒、一直迷路、掉淚正常、流血習慣的人生之路,卻讓我驚奇的發現,斷腸道上,竟尋獲那個真實的自己,那一個芸芸眾生終其一世也尋不見的自己。走了這麼漫長的一段路後,赫然發現,缺陷的背後,是圓滿的無瑕。

十餘年後,再品嚐起老師的結論,我倒是同意了。

人們眼中不完整的我,卻有著真實的快樂、而且過著精彩的第二人生。完美或不完美?答案,在自己的心中。

那天,拍攝結束時,我與姊姊趕著下午的飛機。匆忙道別,坐上前往機場的車上時,突然想起十年前,我人生的第一次出國,就是由陽光資助到美國參加國際傷友大會。沒想到,2017年的今天,我已經坐上自己的班機,飛向屬於我的天空了。我想,回國不久後,這一份為《完美!》拍攝的宣傳照片,肯定完美出版!

 

(本文轉載自陽光社會福利基金會第142期會訊,感謝陽光基金會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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