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施沛琳
正如同俞振威獲選2004年「第一屆北銀身心障礙才藝獎」油畫類首獎的作品「十字架上的受難者」，他覺得自己的精神障礙疾病或許是上帝給他的試煉。「其實，我國中就開始生病，膽小的我開始有幻想與被害妄想症，想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憶及往事，俞振威說，在國三升高中時，因同學希望學校能為籃球場重新換球框，要求大家簽名連署，而個性膽小的他沒有參與簽名。
可能是因為這樣，而惹到學校的不良少年，他對外界開始感到害怕，出現幻聽的感覺，「到後來，周圍盡是草木皆兵之感。」上了高中，他的幻聽現象愈來愈嚴重，常聽到有人在喊些什麼，且嚴重到無法睡覺。
被迫害的心，受囚困的靈
漸漸的幻聽事態嚴重後，本來一直把心事彆在心裡的俞振威才不得不跟父母吐露，俞爸爸在一旁接著說：「高中畢業時最嚴重，他不時在講撒旦裝了發射器，說有人在控制他、欺騙他，我和他媽媽都勸他不要去想。」
俞振威記得，有一次聖誕節，一位高職的江老師帶他去一家教會，「那時，我戴著隱形眼鏡，眼角膜發炎，禱告完眼鏡竟然亮起來。而撒旦都來干擾我，尤其在唸到『哈利路亞』時，撒旦就突然跳出來。」
俞爸爸又說，那時候，他常常喃喃自語，好像有人和他講話，但別人聽起來其實是不知所云，最嚴重時根本無法待在家裡，甚至還有割腕、以頭撞牆等自殘行為。「我也受不了那種感覺。」俞振威接口道。
說起他的症狀來源，俞爸爸認為這或許是跟情緒有關，尤其是失眠，常會睡不安穩，處於半眠狀態，情況格外嚴重。由於當時父母都忙，乏人照顧，家裡活動空間範圍又小，就將他送醫治療，先在台北醫學院附設醫院住院近一年。
俞振威分析自己的精神狀況，「嚴重時，我老是懷疑外面有人在偷聽偷看，當我在看電視時，就覺得外面有人連我在看什麼節目都知道，而感到害怕。」意識清楚時，他也知道那是幻想，不太可能發生的。
此外，在生理上，他會突然感覺到眼睛開始注意不同顏色，如：橘、紅、綠等，看了那些顏色俞振威會覺得不舒服，「我會感到有邪靈附在身上，一直對我傻笑、和我講話，若發病時我就會和它講話，旁人才會以為我在自言自語。」直到後來，俞振威又轉往長庚醫院接受治療，情況才稍為好轉。如今，他已慢慢清楚知道何時要發作，而發作次數也減少許多。
宗教洗禮，遠離撒旦
另一個對他重要的影響力來自教會，從高中時代就到教會的俞振威說，「妄想症發作時，撒旦也欺負我，讓我看起來就像『破了的布』一樣。被害妄想症讓我十分痛苦，那時剛接觸教會，不懂真理，撒旦就欺騙我，讓我接受試煉。」
更離譜的是，俞振威在復興商工時雖然可以天天畫畫，但發病時，「有時會覺得是撒旦藉著我的手在作畫，還有，撒旦常欺負我，不是說我是娶好幾個老婆的人，就是說我是耶穌的乾兒子。」
他繼續說，教會傳道告訴他，當有不好感覺時就頻唸「哈利路亞」或唱讚美詩，不要和邪靈妥協。「感謝主的帶領，之後慢慢知道真理，清醒過來。撒旦再也無法欺騙我，身上只剩些精神官能症而已，多祈禱會慢慢好起來。」
這其間，他非常感謝教會傳道對他的關愛與扶持，還有學校老師給他的關心與照顧；高中時有一位楊老師，以前俞振威向老師訴苦有不良少年欺負他，老師就把那些同學叫到辦公室打一頓；在作畫時，俞振威也會把作品拿給另外的一位老師看，這位老師對他指導有加。
從繪畫中，內心得到慰藉
談到繪畫，俞振威從小就愛畫畫且有這方面的才華，「也許小時候在外婆家，因為沒有玩具可玩，所以常塗鴉或用厚紙板做些玩具。但後來，有一次生氣時，全被我撕掉了！」
他生病後，畫畫的內容自然也從風景、靜物跳到宗教畫，「每次參加繪畫比賽，我知道畫宗教畫是吃力不討好，得獎的希望也渺茫，但因為畫宗教畫可以讓我抒發情感，因此我並不排斥。我也從其中找到『生命精神上』痛苦的共嗚，也藉著它去感動別人。宗教也是我生命的依靠。」
事實上，俞振威參加「北銀身心障礙才藝獎」的作品，就是一幅宗教畫「十字架上的受難者」，他說：「聖經上說『當背著十字架跟隨主。』」是要我們忍受痛苦效法主耶穌，而十字架上的受難者，哭泣的眼淚像逃避痛苦的雙腳一般。
畫中的兩隻手從十字架掙扎下來祈禱，天使為他拿著十字架刺向撒旦的眼睛。那眼睛像是被害妄想症監視人的眼睛。十字架化為人形，塞住受難者的耳朵，不讓他聽幻聽，滿地荊棘、滿地勞苦與試煉，地上像婦人又像受難者的影子。婦人抱著黑色的嬰兒，嬰兒有一雙詭異的貓眼，像被詛咒。但婦人還是用雙手擁臉更加深他的詭異程度，彷彿反對或不信任婦人，黑色被詛咒的嬰孩影射受難者嗎？
「畫中的人，就是我的處境，因為我長期受幻聽和幻覺的折磨，總希望天使能幫助我脫離苦海。」俞振威覺得自己生命中最大的恩賜就是在生病受苦受難時，主耶穌會給人一些安慰，讓他在繪畫中得到靈感。得獎後，他也會這麼認為：這些都是生病的代價。「雖然感到安慰，但這些代價也未免太大了吧！」
俞爸爸感受尤其深刻的說：「當初知道兒子有繪畫專長，本想培植他出國學藝術，但生病就醫後，因長期服藥，結果也很恐怖，現在這些計畫全改了，兒子的人生也全改了，我真不知正值黃金歲月的振威，未來是何去何從？」心靈的受難很煎熬，人生的未知數或許又是另一道受難試煉的開始，期待他也能再憑藉堅貞的信仰與恣肄揮灑的繪畫，走過未來的荊棘。
（書中主角以作品「十字架上的受難者」獲得2004年「第一屆北銀身心障礙才藝獎」油畫類梅花獎（第一名）。本文取材自《勇者的畫像》一書第22～29頁，感謝「相映文化」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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