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生病經驗和帶病工作的日子

窗外的高樓與藍天的風景

窗外一隅

文/小幸

從小時候就知道父親罹患精神病到現在接受精神藥物治療,心裏實在有許多感觸。

現在我在一家專利商標事務所工作,由於本性害羞,所以現在的工作環境頗適合我的。尤其又是在老闆知道我有這種疾病之下工作,所以現在正一步步穩健地邁向每一個康復的明天。

想起小時候,媽媽為了父親的病,為了養我們小孩長大,實在是吃了不少苦頭。

父親的年代,由於大家對精神疾病的無知,即使發現患有精神疾,也以為只能長期交給醫院照顧,然後一直就成為家裏的一個很重的負擔。可能也只有很少人會認為精神病患可以照顧自已,甚至可以在工作上有不輸平常人的表現。

想起自已的罹病過程,實在是非常驚險,真的很難想像在那種堅信的幻想之下,我的人生到底會變成什麼。

我的發病應該是由於身上帶有精神分裂症的基因,同時又遇到很重的生活壓力之下所致。當時,我正在日本攻讀研究所,由於沒有足夠的生活費,所以最後一年不得不去打工,結果課業也沒有照顧得很好,結果被老教授說要留級一年,當時似乎整個人的信心都完全喪失,不知道如何去面對目前的困境。還好當時的副教授人很好,他幫了我很大的忙,所以我有驚無險的畢業而且拿到碩士學位,但是當時,我人就變得有一點疑神疑鬼。那時候,認識一位男生,他的家境很好,人又很會講話,一方面是因為我生病了,所以雖然他不是特別喜歡我,但我一直堅持一種想法,即使他在追我隔壁的女生,就是為了要接近我,所以我一直很固執的要去參加他所辦各種活動,而一直搞到簽證到期,也顧不得還有許多行李沒整理,就倉促地搭飛機回國,在飛機上甚至還覺得有人在監視我,而我自認為是那個男生的家裏人派來監視我的。

回國後,不久後我找到一份貿易公司秘書的工作,由於老闆沒有很清楚的交代要做什麼事,所以我一直拼命地找事做,但由於常常被一個人單獨地留在公司,結果腦子產生了一些對在日本時發生的事的錯誤聯想,而常常感到很害怕,所以每天都回家跟媽媽說一些負面的想法,媽媽沒有發覺我生病了,認為我只是太累了,就叫我回去睡覺。後來過了四個月,我辭去了那個工作,而每天只知道躲在家裏幻想,結果過了一個星期,媽媽突然因為腦中風去逝,我整個人跌到谷底,每天只會坐著發呆,還好那個時候同住的姊姊每天煮一餐飯祭拜媽媽,我就靠著那一餐飯,渡過了三個月。

到了那年四月,因為會有留學生從日本回國,所以我嘗試去找一個學弟。後來不知為什麼,我腦子裏又起幻想,認為我和那個學弟彼此相愛,但因為種種原因而無法在一起。所以我每天打電話給他,他那時候算是還頗為客氣,但是因為我不斷地打電話給他,所以他開始覺得很不耐煩,但是我因為幻想的緣故,一直自認為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甚至南下去找他。我的哥哥發現我有這種異常的舉動,就去南部接我回他家,然後在我的同學的陪同下,去看一位精神科醫師。當時我哥哥只是騙我說我感冒了,一定要吃藥才會好,那時候醫生還幫我注射了一劑針劑。然後在哥哥家過了兩三天,哥哥問我一些我在日本發生的事,以及有關那個南部的男生的事,我都可以很明確的回答。所以哥哥又和我說,因為我有精神衰弱症,要長期吃藥。所以我一直吃藥。

那時候剛好靠著學歷,找到一份在樹林的研究工作。但是我的天性就是不喜歡自已主動找工作來做,所以那份工作只持續了三個月。那時候餐廳的伙食很好,我又很貪吃,每天下班只會躲在宿舍睡覺不會找事做,所以三個月裏就胖了8公斤。

後來回家後無所事事,一邊吃藥一邊發呆過日子,三個月後實在覺得這樣的人生很沒有義意,同時又有經濟上的困難,所以我倉促地找到一份中央研究院助理的工作,那時工作是屬於照著別人的指示去做,所以沒有什麼困難,但是每天早上一到十點的時候就覺得有很強的睡意,常常要躲起偷偷睡一下。結果被老師罵,後來我想想研究工作應該不是我一生想追求的,所以就辭職了。那時候在宿舍裏看了一篇叫駱駝祥子的書,雖然駱駝祥子最後的結局有點無奈,但是他那一心想要拼命賺錢好實現他買一部屬於自已的人力車的精神,讓我非常感動。所以我又找了下一個工作,這次是在一個小的工程公司當秘書,老闆人很好。

那時候我已經知道了自已的病名,但因為我在日本時,由於對爸爸的病的好奇,看了一本有關精神分裂的書,所以自己回想起沒吃藥之前的事,的確是被幻想所控制著,所以一點工作慾望都沒有,只是想一個勁地去配合幻想的情節。這時候,我接受一位很讓我信任的國軍北投總醫院的醫師的治療,他有很明確地告訴我應該長期接受藥物治療,同時他也借我一本有關精神分裂症的書。我看了以後,雖然有點自卑,但是生病是事實,而且書上說不吃藥的二年後再發病率是百分六十以上,想到那種被幻想控制的人生,我寧願忍受小小的身體不適,也不願再受病魔所牽制。後來醫生教我早晨如果覺得想睡而影響工作的話,可以適度地喝一杯咖啡來提神。結果,我在那家公司待了兩年,也看了許多書,聽了許多音樂,最後還學了打字,而且打得很快。

接著因為同學的介紹,進了一家做飼料原料貿易的大公司,在那裏慢熳的磨練日文的寫作和日文中文翻譯。後來換工作,輾轉到了現在的公司,已經可以當一個工程師,過去學的日文似乎沒有遺忘,反而還可以在這個工作上使日文更加精進。現在,我嘗試一個人安排我的時間,在沒有工作的時候,我聽現在的醫生的話,去運動,有時候和朋友吃飯,有時候和朋友去玩,也可以看很多自己想看的書。

這樣的生活實在是比起我爸爸來說,我是屬於很幸運的。但是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的子女有這種病的話,那我會覺的很遺憾,而且我沒有把握他是否能夠像我一樣接受這種病。所以我決定即使結婚也不要生小孩。把握住我現在的平安,對我來說就是一種很大的福氣。我希望我可以一直工作到退休,然後退休後去教人家學日文。

(本文原載於台北市康復之友協會網站,感謝協會慨允轉載,更多訊息可至協會網站查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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