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輪盤

口述/嚴榮宗 ,執筆/如婷

環保小尖兵

一陣大雨漸漸停歇,一棵大樹旁的水坑反射著一個瘦弱小孩的身影,穿著短褲打著赤腳,右手提著一袋資源回收撿來的瓶瓶罐罐,左手緊握著一團銅線。

阿宗哥在大樹下躲雨,破舊不堪的衣服和短褲已經半濕,他打了一個冷顫,握著銅線的左拳不斷搓著右臂上的雞皮疙瘩。

他嘴角掛著燦爛的笑容,看著撿來的回收品,眼神裡充滿喜悅,親了一下那團銅線。

趁著雨勢減弱,他從躲雨的樹下走出來,困難地一跛一跛走在冷清的路上,阿宗哥突然失去平衡跌倒在地,衣褲被泥水沾得又濕又髒,右膝蓋的傷口血流如注、沾滿泥沙。

一看即知那是個經年累月,不斷重複受傷的創口。

血水染紅了地上,阿宗哥沒理受傷的腳,緊張、羞愧地先察看是否有人看到,確定沒人後,放心地爬了起來,才走兩步,又跌倒在地。

一輛貨車疾駛而來,差點撞上他,閃避中車子的前、後輪往水坑中「砰」、「砰」。濺起的泥水 「啪」、「啪」 噴得他滿身髒水。

 

水深火熱

阿宗哥一歲就患了小兒麻痺,父母親為了治療他的病,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

因為當年醫療知識不足,曾經被江湖郎中用所謂的民俗治療,將他的腳放在炭火上燒烤,雙腳也曾被泡入所謂越燙越好的熱水中做熱療。

一個幼兒稚嫩的腳怎能受得了如此折磨,一般人常聽到的「水深火熱」卻是他幼兒時期活生生的惡夢!

 

對母親的承諾

從小阿宗哥的家境就非常清苦,母親在一家工廠當女工幫忙分擔家計,卻被一個鄰居笑說是「賺錢養老公」。母親傷心的哭著,雖然當時年紀還小,阿宗哥對媽媽說:「媽,不要難過,我會爭氣,有一天一定替你出這一口氣!」

 

玩伴的霸凌

小時候阿宗哥為了學騎腳踏車,經常跌得頭破血流,也常被玩伴群幸災樂禍地笑著。

「喂!『跛腳仔』小心喔!別把另一隻腳也摔斷了,哈哈!」

阿宗哥沒理會,一臉傲氣抬頭挺胸的爬起來,還沒來得及站好,一個踉蹌又跌倒在地

玩伴群:「哈!哈!哈!」

阿宗哥咬著牙再次牽起了腳踏車……一試再試、一跌再跌,最後總算成功騎上,他臉上佈滿堅毅、燦爛的笑容。

「耶……耶……我會騎了!」

 

生命的輪盤

國中時,學校離家較遠,阿宗哥改為騎腳踏車上學。

每當車子來到上坡路段,他的腳踩不動只能改用單手騎車,另一手在大腿上用力壓著幫忙推進。

有一個最陡的路段,他的左腳根本無法向前踩動,只能靠較好的右腳單腳推進,踩了半圈就馬上退回原點再依樣循環,不斷快速反覆、推進。

齒輪與鏈條間因受到反覆的撞擊發出了刺耳的 「卡、卡、卡」的聲音。

一位經常作弄他的玩伴,從後面騎了上來,看到阿宗哥吃力的樣子,故意騎到旁邊學他「卡、卡、卡」 的騎著。

「哎呦!我怎麼也變『跛腳』了?天啊!阿母啊!我跛腳了啦!」然後突然加速,從旁邊,哈哈大笑而過……

阿宗哥閉起眼睛,深深的吸一口氣,緩緩張開眼睛,再用力將氣吐光,繼續著他的 「卡、卡、卡」。

他喃喃自語:「笑吧!你的腳雖強,踩的不過是單車的踏板。」看著自己瘦弱的腳,眉目之間閃出一道光芒。

「這一雙腳,踩的卻是……命運的輪盤。」

(作者1歲罹患小兒麻痺症,15歲輟學成為路邊攤小鎖匠,之後旅居加拿大。2016年入選加拿大藝術家聯盟當代大師席位(SFCA),為2018年全球熱愛生命獎章得主。本文摘錄自《生命之鑰–追光勇士嚴榮宗傳奇》 一書第22~29頁,感謝「周大觀文教基金會」 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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