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永恩社會福利基金會公關 崔彬
在臺東部落長大的陳秀蘭(陳姐),從小看著修女們身體力行的落實「為弱小兄弟就是為耶穌」精神而服務,在成長的歲月中耳濡目染。民國七十年以志工身份第一次進到聖安娜之家後,看見白永恩神父對待每個孩子的態度,那一張張孩子的笑容已刻在她的心上,那顆心就再也沒有離開過。
正式進入聖安娜之家的陳姐負責服務較為重度障礙的孩子,那個年代的臺灣對有障礙孩子的接納未臻成熟,隨時都有孩子被丟在聖安娜之家門口,彷彿約好似的,成群結隊的折翼天使們,早上來、晚上來、從廟裡或從警察局送來,孩子愈多,工作量就愈大,全日二十四小時的照顧,再加上人手不足,但即使工作再忙再累每天的日子過的蠻喜樂開心,工作夥伴之間的相處也很融洽愉快。
當年本來只打算在北部學習充實告一段落之後再回後山服務的陳姐,沒想到會在進入安娜之家後建立了家庭、育有二子,訪問中她笑著說,白神父為了給孩子打造一個愛的環境,他不僅律己甚嚴,也會要求工作人員每日望彌撒,神父也不時提醒工作人員,來這裡工作就要全心全意的把所有的時間和心奉獻給安娜之家的孩子們,因此,在當時已婚者有家庭需要照顧的人幾乎很難聘用進來,陳姐表示她是第一個打破這項潛規則的現職人員,婚後得知懷孕時曾面臨選擇家庭和工作兩難的窘境,但如慈父般的白神父沒讓她失去繼續服務的機會,他還告訴她:「妳留下來吧!從今以後,妳的家人就是我們的家人,妳的孩子就是我們的孩子!」陳姐感性的說,當下聽到神父的這番話眼睛都泛紅了,心理蠻是感動,常感念白神父留給安娜之家滿滿的愛。
在聖安娜之家服務近三十五年的陳姐,經歷了聖安娜之家蓽路藍縷、舊房舍改建、立案改制衝擊與創辦人過世,以及見證了臺灣四十年照顧服務轉型,她從天主獲得滿滿的愛,也感恩在她一生中有這樣的機會追隨白永恩神父為扶持弱小的服務精神。 以下為採訪摘要:
問:剛成立時在經營上有哪些困難?
答:民國70年進入安娜之家時,當時的建築是三層樓,一、二樓為主要孩子的安置空間,每一層大概有5位工作人員跟一位修女一起照顧大約三十五位孩子,聖安娜創立之初白神父從荷蘭請來了三、四位修女。剛成立時經費很困難,以當時的臺灣經濟困境,來自捐款的收入非常有限,需靠神父設法籌募經費,每隔二年他都必須回荷蘭募款,當地有固定的捐款人,因此,神父對100元、500元都很在意,有時我們需要買菜,沒有錢,那時每一塊錢都很重要。後來大約是民國七十六年期間,臺灣的經濟較好轉,媒體開始關心身心障礙的孩子,開始報導神父,才開始陸續有一些臺灣的捐助者。
最終都沒有回去,這是他的家
我曾問神父,為什麼要照顧這些孩子?神父說:「我喜歡窮人,也喜歡有錢人,因為有錢人可以幫助窮人」。他很務實,不太說道理(不多話),他在彌撒時幾乎很少講道的,我問他為什麼?他回答:「因為以前講太多,現在要用行動來宣揚天主的道理。」他也常說自己是色盲,因為:「在我眼裡沒有膚色的差別,只要有人需要幫忙的地方我就去做。」
白神父的國語很流利,早期他曾在大陸服務過,之後才到臺灣來的。神父24小時的生活重心都在聖安娜之家,所有的大小事都離不開他的視線(陳姐轉了轉眼球,模仿神父盯著孩子或工作人員的表情),即使到了年邁重病期間,依然可以透過眼神、微弱動作來傳達他對每一個人的關懷和不捨,最終他沒有回去,這裡早就屬於他的家了。
把孩子照顧好,他最堅持
神父的辦公室隨時打開讓小孩自由進出,他不排斥孩子在他的地方或身上尿尿、大便,也喜歡讓孩子扒在他肚子上。他很愛照像,每天上上下下為孩子的成長做紀錄。他也是一個很幽默的人,只要聽到小孩哭聲就會馬上趕來了解關心,每次會先問工作人員誰在哭?然後又補一句:「你們為什麼又在殺豬了,我們這裡不是殺豬的地方呀」。
遇到天氣稍轉涼他沒有辦法看到窗戶被打開(陳姐站起來,走到窗邊,模仿神父指著窗口),他最常指著窗戶說:「傷風感冒、傷風感冒…關窗戶」,常聽神父對員工說:「我講了一百次妳們都不聽」,有的時候屋內很悶熱不太能認同他的做法,所以他一離開現場我們又偷偷的把窗子打開。後來我有機會到荷蘭旅遊在柯修女和神父的家鄉住了好些天,才發現他們住家窗戶大都時候是關緊閉的,這才明白除了二地氣候有很大的差異外,生活文化習慣對個人日常生活產生很大的影響。不過從神父的這些小細節要求,可以看出他對孩子們無微不至的關懷與照顧。
問:聖安娜之家的轉型?
答:白神父沒有想過孩子會離開聖安娜,除了是有愛心的家庭收養,不然他的想法是只要他們有需要,就一直照顧他們。在當時他很在意政府介入,主要擔心沒辦法做到真正能幫助到需要幫忙的人,尤其是棄嬰或面臨失能需要緊急伸出援手的家庭,但隨著臺灣社會及政府單位逐漸重視身心障礙照顧權益,神父也開始意識到立案的必要性,因為沒有政府立案的單位不能提供相關服務。那時他已是生病期間,必須選擇「關門-送走孩子」或是「政府立案」,他很兩難,最後決定立案,留下孩子。
決定立案後,所有的工作方法和程序都需要調整,未立案之前每天的工作重點都在照顧孩子,立案後paper work增加,面對各種書寫工作是一項很大的挑戰,對員工形成很大的壓力甚至有些排斥感,但是建立專業資料、寫報告,是為了留下服務記錄,是為了幫助服務提升,以及回應每一個孩子在不同階段之服務需求。實在也特別感謝與聖安娜之家合作過的各專業人員的幫忙,機構的各項專業服務品質有了長足進步,服務內涵更多元。
問:什麼是理想中的工作人員?
答:服務態度要擺第一,同理孩子,有敏感度,隨時能發現孩子需求而提供他們要的服務,孩子流口水、吞嚥不好、動作張力很強,他們表現出來的狀況,我們要去接納,沒有接納這些,就無法做到好的服務、適當的照顧。例如,吃飯不好餵,若知道是因為吞嚥功能不足,是身體的狀況影響了,就不會厭煩,會願意耐心的餵。其次工作情緒的穩定度,因為這些孩子每天生活的喜樂與生命安全都掌握在我們手中,一個自我情緒管理不好常發怒的人,是不可能有能力營造快樂生存環境的,也違背了機構所強調的要善待服務使用者的重要服務核心價值。再來要懂得自我期許,主動自我成長,幫助自己在工作上提升各項專業服務能力,以及也很重要的人際態度,培養良好的互助合作的心,因凡事計較的人會影響服務品質和團隊和諧相處。
專業,從認識孩子開始
隨著社會的變遷,專業服務的概念不斷在調整,以前強調以訓練為主的觀念,現轉為以服務對象為中心,即「教導者」角色,現在轉變成「協助者」的角色,協助者要學習了解孩子(服務使用者)的個別差異、尊重家屬和個人的想法期待,讓這些孩子(服務使用者)以自身能力、興趣來參與學習及體驗生活,而我們是主要提供服務的人,因此,要不斷自我長進力求提昇自己的專業知能,提供的服務才得以滿足服務使用者的需求,所以服務要學習「以客同在」,將心比心來了解服務使用者內心的感受。
問:孩子在什麼狀況下會離開?
答:早期,不是過世就是被認養送到國外。去年有一個我曾經照顧過的孩子叫曲曲回來臺灣尋根。現在他已經35歲了。他回來看我,而且整理了一本他的成長相簿送給我。他被送來時,手腳捲曲,全身黑黑的,樣子很嚇人,後有國外有認養人願意扶養他,在國外,他受到很完善的治療,他回來時,已有正常工作、肢體沒有明顯異狀。
用滿滿的愛填滿孩子生命
聖安娜的孩子早期大多數是被丟在教堂門口,通常都是一早開門發現或是一早接到電話,告訴我們孩子放在哪一個門口,通知我們去那裡撿孩子,還有一次是中午休息時看見一個孩子被丟在門口。每次要報戶口時就必須幫他們取名字,神父讓他們都姓白,白晚來、白又來、白廟來…,代表著晚上來的孩子、當天又再來了一個孩子、從廟裡送來的孩子。
來到聖安娜之家的孩子都是非常嚴重、生命非常脆弱的,當時醫療不好,有時候一星期就有一個孩子離開人世,陳姐無法忍受,會哭。平常一直在他們身邊陪著,無法接受孩子走了。也很自責是不是自己照顧的不好,有時比家長還難過。
另外,也有孩子想家、希望能回家,但需要評估是否回家更好。且回家後還會追蹤半年,確認他們的狀況。有時不能回家,若是孩子有認知,我們就會告訴他父母的困境,請他們體諒。通常父母是比較支持他們留在聖安娜被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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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白永恩會訊第17期,感謝白永恩神父社會福利基金會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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