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百岳,障礙體驗的訓練場域?

文/Evelyn Teng

說明:2013年夏天,帶著呼吸器、血氧機,坐著輪椅的罕見疾病朋友坪坪(小鑽石),在爸媽、志工、醫師的協助下,登上人生第一個百岳,海拔3416公尺的合歡山主峰。在上山、下山的途中,因為路面不平造成的顛簸,坪坪是由爸爸跟志工叔叔、姐姐們輪流抱著、推著笨重的輪椅,緩慢的推近山頭,再緩慢的下山。許多的山友為她加油打氣,或是協助推一小段。這樣的畫面在許多人眼中看起來不可思議,這個不可思議背後很重要的潛意識是:一個要依靠輪椅出門的朋友,怎麼會來登合歡山?(圖說:坪坪合歡山登頂過程由許多人力協助完成,攝影/Ray Chang)

 

朋友問我是怎麼登上3275合觀山武嶺的,當然是爸爸抱著小鑽石,側肩背呼吸器,然後推手將輪椅扛上去再扛下來。這實在與我們平日倡議的無障礙與身障平權有相當衝擊。

坪坪合歡山登頂過程由許多人力協助完成,攝影 Ray Chang

坪坪合歡山登頂過程由許多人力協助完成,攝影 Ray Chang

去年我們是這麼上去的,今年我們與其他挑戰組依舊得克服這些階梯的障礙,才上得了連貓咪狗狗都上得去的武嶺。我們被扛上去,卻仍然博得大家的喝彩。

身障者有沒有權利登高山?我曾經問重視自然生態的朋友,但朋友的立場是合歡山生態已遭過度消費,過度破壞了,只要不大肆鼓吹,還台灣高山休養生息的機會,誰都可以登高山。

問題是我們不是第一個登上合歡山主峰的身障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就像一般人一樣,政策不改,人人都可以去走一趟。但是身障者,拐杖族,輪椅族,沒有推手協助就是被限縮了登高看見台灣的機會。而且合歡山主峰還是全台唯一一座輪椅族可以克服諸多障礙還能上得去的百岳。

所以在維護自然生態與鼓勵身障者至少挑戰一次百岳的矛盾間,剛開始我顯得超級猶豫,超級難抉擇。

但當我與小鑽石、大頭目終於挑戰成功回到登山口,在吊輪椅上車之際,一位看來準備上山的山友好奇停下腳步,問小鑽石的輪椅哪裡做的,電動或手推才可以登上主峰?怎麼上去的?吊臂那裡做的?有這些配備,他家的極重症孩子也能來嘗試…等他知道小鑽石是戴著呼吸器,開電輪,在眾多推手協助下一起攻頂的,他的雙眼燃起了小小火光,他轉頭呼喚他的牽手說:我們也做的到。然後一路路過的路人不斷的伸出大拇指,對我們比讚!

我的心情一點都不好受,因為只要政策繼續忽視行動不便者登高山的重重挑戰,身障家族每一回都得把登山的重擔轉嫁給朋友或協助者,或等待更多熱血的推手投入助推行列,大陣仗的一起上山。這其實有相當熱血與特別的回憶,只是想到我們的國家一直直接間接把克服障礙的重擔當成一種社會指標,讓身障者出個門都要再加重他人的負擔,都要處處積欠還不完的人情債,才能繼續往前推進,其實也道出了身障家庭的處境。

活動結束時的慶功宴,一位退休曾校長說:心有多大,路就有多長。多麼激勵人心,我衷心的感謝這些熱血的推手們,毫無怨尤的付出他們的時間、體力與家人相處的時間,甚至賺錢的機會,在周末假期推掉一檔檔邀約,來陪伴我們。我更期盼未來的小島無論是平地或山區,都有把身障者當成公民一份子,而不是自動可以刪除或犧牲掉的數字而已。應有的建設就該全面考量所有的公民,而非便宜行事,轉嫁給身障者的協助者,等待別人伸出援手,或一句登高山非常態,也非民生必需,就草草帶過。

這次是小鑽石第二度攻頂,身為什麼忙也幫不上的我,最大的感想是,在民間我們不但需要實質的推手(常態助理員制度),更需要心無障礙的推手,只要心無障礙,延伸出去,人人都可是推手。但那不表示政府可以繼續袖手旁觀。

真能等到這一天的到來,等到政策打通,全面無障礙了,身障者與家人、朋友才能真正享受融合、享受旅遊的樂趣!我們身為家長即使有再多的重擔才能真正無所顧忌的帶著孩子趴趴走。

請問支持全面無障礙的朋友們支持合歡山主峰也無障礙嗎?還是留此一處百岳繼續做為身障者與推手間障礙體驗的訓練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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