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台灣大學治療學系 盧勁軒
在參與各項公共行政策略的規劃與評鑑,身為議題倡導者的我們,時常面臨困境而四處碰壁。好比在探討硬體設施的無障礙,許多官員都會給予回覆「為什麼是我們要做?」「當初壓根兒沒想到會有身心障礙者,這難道是我們行政部門的錯?」是的,當社會長期的忽略成為常態,將使這樣的漠視,成為理所當然的回應。
在身心障礙者權益保障法,創建成立的三十五年後,台北市中山區近日傳出,仍有中學拒絕障礙者就近入學。這樣的舉措是徹底違法,豈能因於障礙者的先天殘疾,而拒絕其就學權利?但這樣的敘述非成個案,我們可以看見更多障礙孩子,在成長就學經驗中反覆提及,學校為脫逃意外所衍生的罪責,而要求一心入學的障礙者,簽署相關安全同意書…
甚至時事,可從第一學府,台大國企系副教授對於市長的謾罵中看見,除了極盡所能的羞辱對方,也將「智能障礙者」從頭到腳徹底的數落中傷。於是我們能明白,文化的語言認同,體現民族的價值觀,而在台灣經由「智障」兩字,讓我們看見社會的各種偏見歧視,顯現知識分子的傲慢與狂妄。
然在今天「文化」「教育」「衛福」三公部門,於立委研究大樓的會議,對於多元文化的探討中,眼見教育部列席的特教司科長,得意說明負責的部門,往年對於障礙議題促進的成就,細數至「總統教育獎」這獎項,於是筆者便按捺不住情緒發言,提點可議的面向。
「你好,我是台大的學生,也是今天在座的身心障礙者,是否這位先生方才提及『總統教育獎』中,往年都有多位障礙者得獎,是個系統性的敘獎機制?」「嗯,是的。」「那容我以個人經驗,敘述在台大的相關教職員及行政單位,是如何面對這獎項,並給予參選學生建議,作為今天議題的癥結點」「嗯。」「他們會鼓勵參選者,將自己生平描述成悲憤的戲劇性色彩,漸凍人又或洗腎當然最好!」於是原本沉默的議場開始爆出驚呼聲,「行政人員更甚開口,最好在這樣的情境,仍能在窮鄉僻壤進行偏鄉服務教學,展現刻苦勵學與博愛情懷,」
這時眼見官員交頭接耳討論,訝異於自己政策決議後,竟產生意想不到的成像。這時文化部科長對我這突如其來的踢館者結巴開口「對於你方才所說的,可能只是我們這獎項的個案,我回去會重審歷年的名單來做瞭解!」「是的,但結合我們今天談論的障礙者多元文化,其中如何透過系統性的敘獎機制去宣傳推廣教育。我方才提到的可能是個案,卻不能否認,因此形塑某種意識與價值!我們可以將障礙文化作為範本,產生正向激勵人心的作用,但以悲憤的口吻敘述那樣的故事,是種富含憐憫高度的優位意識」這時眼見在場官員沉默點著頭,自己便釋懷於官員的瞭悟。「所以我會認為這樣的成效並不好,且為此倍感憂心。」
對於「障礙文化」這議題的確立,很感謝楊委員願意重視。如此從意識凝聚的創建著手,對於立法委員的職務,是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未有法案能成政績),於是很感謝委員,仍願意召集跨部會進行討論議程。並透過三部門的資訊交流中,更確立「障礙文化」這議題的政策走向,也讓列席的官員得以明白,在他們通過的政策之後,所形塑影響的風氣與意識會如何變換。
「思想,展現一國的文化價值與高度。」如果官員的冷漠、校園的排拒、口語的謾罵,是台灣整體社會的成像,是障礙族群所歷經的疼痛,以出生為始,從自我到社會,全程千辛萬苦的克服,該有多長遠的路途必須橫渡與超越?
當官僚發出那聲「我們沒想到啊!」,障礙者遭校方明言拒收而未能入學,我們看見龐大多數的障礙者,因於過往沉重經驗,困擾成年後的意識表現,選擇隱忍吞聲,適應這社會諸多的不公。而在那一聲又一聲關於「智障」的謾罵中,整個社會其實未料,他們正不斷觸發障礙者的刺骨錐心。思想展現文化價值與高度,相信我們台灣的文化,還在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