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香蘋
《快樂是我的奢侈品》
蔡香蘋‧李文瑄/著
定價新台幣250元
心靈工坊出版
2002年3月出版
寫序的此刻,正是歲暮年終、送舊迎新的季節,人們相互的祝福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耶誕快樂!新年快樂!
如果有人問:「快樂是什麼?」必然會得到無數不同的答案,因為快樂是一種多麼絕對主觀的情緒,它,是沒有標準答案的。
在「生活調適愛心會」(以下簡稱愛心會),我們對「快樂」二字另有一番定義:「快樂,就是生理和心理都處在和諧而平衡、自然而舒適的狀態。」
對身心嚴重失調、生活脫離常態的憂鬱症患者而言,快樂的另一端豈是「不快樂」三個字而已?那種比黑暗還要黑暗、比絕望還要絕望;如墜煉獄、雖生猶死的感覺,是極具毀滅性的精神酷刑,足以讓人意志瓦解,繳械投降。
把書名定為「快樂是我的奢侈品」(取自書中六個故事主題之一),雖是簡明地道出憂鬱症患者的「無能為力」,但,我想讀者若能用心細讀本書,相信會咀嚼出更深刻的個中滋味。
最近國內掀起一陣探討憂鬱症的風潮,可喜的是促使一些知名人士願意站出來,現身說法撰稿出書,為本土型的「病人誌」播種,在心理疾病的大眾教育上頗具正面效應。只是,一些民眾因而誤以為那是某些特定族群易得的疾病。其實,多年來我接觸到眾多來自各行各業、不同生活背景的病友們,發現憂鬱症「滲透力」之強,完全沒有年齡、性別、職業、名位、學歷等之分。換句話說,只要是一個有思考、有知覺、有情緒、有慾求的人,皆有罹患憂鬱症的可能。
對疾病的成因、病理和治療方式,本書作者之一李文瑄醫師自有解釋,我不再贅述。我只單純站在對「人」的關懷立場上,去探索憂鬱症蜿蜒曲折的軌跡。
書中六位朋友與愛心會均有頗深的因緣,以回饋的善念協助我撰寫本書。在訪談中,有一、兩位朋友甚至願意以真實姓名現身說法,但是我基於保護對方隱私權的考量,堅持使用「假名」書寫,這樣的安排如同美國「匿名者戒酒協會」的成員,隱名的助人方式一般,完全無損於其中可貴的情操。
過程中我為了尊重這六位朋友,除了我親自訪談外,文稿完成後並讓他們親自閱讀或我以電話讀誦,同時也安排他們和李文瑄醫師面談或電話訪談,以保持評論內容的客觀性和可靠性。
我以無比慎重、嚴肅的態度,真摯、感恩的心情來完成每一篇故事,以書中六位朋友為例,包括市場小販、伴唱女郎、公務員、餐廳經理……等,雖然其中有些生活經歷和成長背景,是我自己從未真正體驗過的,但是,在訪談和寫作的過程中,我的內心情感融入他們的故事中,彷彿也跟著走了一遭相同的人生路,領受著一個鮮活的生命,如何因著本性和體質、環境和命運的交叉牽動而崩塌陷落,又如何從支離破碎中重建自我尊嚴、改寫人生劇本。
我用第一人稱寫作,除了少部分人事資料背景略有變動之外,我盡力保留自述人的真實心境和情感,以患者自身觀點去回溯整個歷程,這或許與醫療客觀的病理研判有所差異,但我相信它可能更接近病症的真貌。
因我與這幾位朋友在愛心會相識,原本對他們就有一份關懷和了解,下筆之際,一字一句發自肺腑,用心用情皆深。而李文瑄醫師在每一篇文章之後,賦予精闢而易懂的專業詮釋,適度地平衡了理性和感性的兩端,增添了本書的可讀性,可謂別具風格的搭配。
更值得一提的是,本書出版的背後蘊藏著一份彌足珍貴的美意。
李文瑄醫師為現任台北延平扶輪社第二十五屆社長,熱心社區服務的他引介愛心會向胡秀山基金會申請一筆專款,以協助愛心會做憂鬱症防治的宣導。最初的構想是出版漫畫書或小冊子,後來我們和基金會主任委員張文啟先生討論後,在張主委的首肯之下決定改為出版書籍,由我執筆憂鬱症朋友的生命故事,並邀請李醫師解析,共同完成此書。由於我個人與「心靈工坊」有一種奇妙的因緣,遂將本書交由「心靈工坊」出版。愛心會向來以有限的經費運作龐大的業務,我常感內心一股服務大眾、回饋社會的熱情和理想,受限於物力、財力的不足而難以施展,台北延平扶輪 社的義舉,恰如寒冬暖流。
我所認識的李文瑄醫師,是位才華洋溢的精神科醫師。他的幾本著作引領我一窺精神分析、心理治療之堂奧,其專業且敬業的論述,令我由衷讚佩。有他一起參與本書的撰寫,不但豐潤了本書的質感,而且,呈現了「人性關懷」和「醫學病理」的結合、「自助體系」和「醫療體系」的合作。在市面上眾多憂鬱症相關書籍中,算是一種開創性的嘗試。
2002年3月適逢愛心會正式成立六週年,我個人願以這本書做為獻給愛心會的紀念禮物;感謝這一路走來無怨無悔、陪伴著我的志工伙伴們,他們才是真正的幕後英雄;感謝市療現任胡維恆院長多年來對本會的照顧;感謝幾位協助會務的醫療界朋友們和諮詢委員會的專業顧問群;感謝心靈工坊的朋友們(尤其是桂花、慧秋、雅媚);感謝相互支援共同為「憂鬱症」努力的董氏基金會;以及最近熱心引進社會資源和媒體力量來幫助愛心會的好朋友們,如:殷正洋、李文瑗、陶曉清、姚黛瑋、朱衛茵、侯昌明、蔡頭……等人,謝謝您們。
還有一起築夢的兩位好友:市療護理師文杏和多倫多耘心工作坊執行長唐莉。這本書和文杏的「人文醫學」碩士論文同時完成,以及唐莉在多倫多華僑界的助人工作也同步進行。彼此鼓勵而築夢踏實的情誼最美。
目前愛心會在南北兩地的服務處所,正是設立在精神科專門醫院——台北市立療養院以及高雄市立凱旋醫院,印證了公立醫院也可善加運用民間社團的功能,以增加社區心理衛生教育宣導的深度和廣度,真正是一種有利社會大眾的力量整合。
2001年11月初,我帶領31位愛心會成員,由簡錦標教授和市療湯華盛醫師隨隊指導,一起到日本參加森田療法醫學會,我個人代表愛心會上台演講,介紹本會在國內「精神官能症」領域所扮演的角色和貢獻,出席者有來自日本各地和其他國家的精神科醫師、醫學院教授以及日本「生活發見會」的主要幹部(這是一個以幫助精神官能症病友為宗旨的基金會,在日本頗富盛名)。
當晚我們和生活發見會的成員在福岡市區合辦聯誼晚宴,透過隨隊翻譯達成圓滿的交流。他山之石可攻錯,當我得知全日本約有160多家醫院和該會有合作關係,更加肯定愛心會其實也可以發揮更積極的功能,輔助醫療體系做追蹤關懷、陪伴支持的服務。而且大量運用曾經體驗過憂鬱症之苦、恢復身心健康的朋友擔任志工,對求助患者更能提供高度的同理心、康復希望的灌注以及復健過程的引導。
無論政府或相關機構花多少經費宣導「憂鬱症」的防治工作,被預言為21世紀前三大疾病之一的憂鬱症,事實上是不會像流行傳染病一般被撲滅而絕跡的,而愛心會所承擔的社會使命,反而因為民眾有足夠的疾病認知和求助意願,更形加重,也就需要更大的耐力和勇氣。從過去到現在,我一直以一種墾荒的情懷來經營愛心會,雖歡喜出力、甘願流汗,也難免遇到荊棘亂石而受挫,大大考驗了內心的信念和理想。
幸而,常常目睹曾經掉落「人生黑洞」的朋友,從心靈暗處走出來,因重見陽光而綻放的第一朵笑容,似乎回報給我一份願意堅持下去的勇氣。
無情荒地有情天。我們如此共同耕耘、開發出人類最豐沃的精神資產—那就是人與人之間互助和相愛的良善人性。
記得在電影「喜馬拉雅山」一片中,男主角意味深長地告訴族人說:「我總是選擇走那一條最難的路。」我親愛的家人,我親愛的爸媽、丈夫和兩個兒子,感謝你們願意包容我的選擇:容許我走上「志願服務工作」的路,容許我在家庭角色的扮演上偶爾缺席。我相信那份包容對你們來說,也是一種最難的選擇。
走筆至此,書中六位好朋友的形影,在我心頭拂過一陣溫柔的悸動,我知道,這一條路還很長……
愛心會諮詢電話:(02)2759-3178、2759-7310。
(本文為《快樂是我的奢侈品》一書作者序,作者為「生活調適愛心會」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