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智勇/口述,林宥儀/撰筆
2007/6/17中華小腦萎縮症病友協會2007/06/18,桃園縣觀音鄉海岸→新竹縣新豐海岸
觀音海岸是個充滿記憶的地方。智勇生平第一次環島,就是從桃園縣觀音鄉出發,因為承諾秀明要帶她一起走一遍,當然就得從最初的起點啟程。別看智勇外表純樸,不擅言詞,他對「觀音」卻有自己的解釋:觀是「觀察」,音就是「世界」,所以從觀音開始就是要走一個「觀察世界」的旅程。
2007年端午節前,智勇推著秀明,搭火車到中壢火車站,再轉搭計程車到觀音鄉甘泉寺,徒步往海岸前進,展開環島第一站。
重回舊地,智勇記憶中那條以前沿著觀音海岸的路,現在已經變成夜市了,景象更熱鬧了,卻也更髒亂了。路旁原先的荒地,現在已是桃園科學工業園區,智勇頗有哲理地表示:「這也是一種人類跟大自然爭地的現象吧!只是,改變不見得就一定是「進步」,也不見得就令人歡喜。
環島的旅程,智勇拍下的第一張照片,卻不是美景。桃園海岸砂石盜採的情況很嚴重,整道海岸線被挖到像是一個池塘,「有人的地方似乎就有破壞,」智勇講起來語氣隱含氣憤,「有些照片看起來像是海岸的地方,其實並不是,是被破壞後形成像是內陸湖的『奇景』」。
徒步環島的旅程中,智勇同時是行者、是推手,也是記錄人,智勇隨時在攝影,沿路拍路標或者工程標,記錄自己到的地點;也常拍下「禁止倒垃圾、廢棄物」的告示,當作對自己也對大眾的省思:因為如果有告示存在,不就表示早已經有人很不守規則?台灣的海灘,有許多早已經被遍地亂傾的垃圾污染到體無完膚。另外智勇也沿途拍攝觀察到的生態,這是他很在意的一種「學習」,而且他有一套自己的「比例法」:最喜歡把昆蟲跟一元硬幣比較,一起拍攝做紀錄。因為可以用眼睛、用鏡頭記錄種種新奇的事務,智勇覺得:「有秀明相伴的這趟旅程很新奇,沿途有聊天的對象,不再是自己與大海藍天獨自對話,縱然秀明因病大多的時間都是自己自言自語,但總覺得心裡很愉快很踏實。」
當天下午,智勇和秀明走到新屋鄉大牛欄段海岸,這裡有紅樹林和很多潮間帶的生物,生趣盎然,智勇推著秀明一起看招潮蟹,很是盡興。只是秀明的體力無法長時間坐著,智勇必須走走停停,盡量找涼爽、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讓秀明躺下休息片刻。
第一段海邊路程,旅社集中在市區,距離比較遠,那時候還沒有任何支援的智勇,決定把首站首天的句點,劃在永安漁港前面兩百公尺處的涼亭,他抱秀明到涼亭的木椅上睡覺,自己則在旁邊當起護衛天使。夜宿郊區,幸好還有涼亭邊的路燈作為照明,暗夜裡的燈光正好吸引綠金龜、獨角仙等昆蟲,滿足了智勇的觀察慾,也趕走不少孤寂感。
第二天上午六時,智勇出發前先到永安漁港前的淋浴池和公廁漱洗,在池子裡,智勇看到前一天被當地小朋友抓來又活生生地弄死的寄居蟹,他有感而發:「其實動物與人應該都是平等的,誰欺負誰都不應該。」遺憾的是,類似的感嘆,在百萬步的旅程當中,常常出現,令人無奈。
第一站第二天的第一個景點,智勇推著秀明來到永安漁港大橋前。這是旅程中所看見的第一座橋,智勇覺得相當美麗,秀明雖然無法用言語清楚表達,但眼神中流露出非常興奮的表情,病了十三年的秀明有多久沒有接觸大自然的明媚風光。
從永安港繼續往南,順著沿海公路行走,這條與海爭地所造的路,「不知情」的海沙還是自然地飛漫到公路上,妨礙到人、車的進行。這是自然遭到人為破壞活生生的例子。這裡到處是大石海岸,因為沒有鋪上水泥,反而得以保持原始的風貌。
這一天,智勇特別安排到新屋鄉的忘憂門,他希望秀明可以忘記憂愁。也讓自己為生病的秀明擔憂的心得已暫時放下。酷樂的太陽絲毫不留情的打在夫妻倆身上,智勇必須一手撐傘、一手推著輪椅才能讓秀明不致於曬傷及脫水,兩天的行程,也因為太熱讓秀明無法久坐輪椅,只走到新豐鄉海岸暫且打住。從新豐車站搭火車回基隆,上車前遇到許多外籍配偶,好奇地他們從哪來,當智勇說是從桃園觀音鄉「走」過來的,把這些台灣新移民都嚇壞了!直呼不可思議!也讚嘆智勇的深情。
(本文轉載自《百萬步的愛》一書第27~32頁,感謝「中華小腦萎縮症病友協會」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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