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的路 有我們陪你走

在室內教室裏,幾把椅子圍成一個小圓圈,椅子上有部分的智青對著海報、手上的紙做活動,正凱老師則在左側聽他們說話。

劉正凱老師帶領心智障礙青年成長團體。

文/劉正凱

活著,好累

華人傳統上對長子女的要求很高,他們被認為是要在未來扛起整個家的人,這樣的價值觀令很多身心障礙者的手足即便沒人要求,還是會把照顧的責任自動扛在身上。小勝的哥哥就是如此。

小勝是一名輕度智能障礙者,他總是一臉愁容,但清晰的口條卻教人印象深刻,也是就業服務中心個案管理員(簡稱個管員)對他的第一印象。

經由個管員了解後,我們才知道小勝的父親在二十多年前過世了,他媽媽努力工作撫養兄姊弟三人長大,但因早年喪夫又長期面對工作與生活的壓力,她罹患了重度憂鬱症,藥物成癮且常喊著要自殺。面對這個情況,長兄選擇一肩扛下照顧弟弟和媽媽的責任,姊姊則在有能力時便離家生活,斷絕聯繫。

如今一家的壓力全都落在哥哥身上,更雪上加霜的是,哥哥後來發現自己的孩子患有過動症,他的負擔又更重了。

個管員將小勝的案子轉給身為就業服務員(簡稱就服員)的我接手,請我幫忙小勝找工作,而就在小勝找到工作後的一個月,我接到一通來自小勝哥哥的電話。

哥哥劈頭便問我小勝的薪水有多少?原來,一開始他讓小勝自己管理薪水,不求小勝賺大錢或存錢,但希望能學會自給自足,不要給家裡帶來負擔。未料,有天他不經意看到小勝的電話費帳單,上面列出令人咋舌的金額。哥哥急忙了解情況,才發現有了收入的小勝開始大手大腳花錢,辦了四個門號買新手機,又把新手機送給心儀的同事,還在不知節制下讓四個門號產生高額電話費,付不出來就找媽媽幫忙,直到東窗事發。

哥哥決定插手管理這事,然而儘管小勝起初遵照他的要求自我克制,可不久後又故態復萌,甚至為此與他吵架,讓他極為頭痛。

電話中哥哥不斷向我抱怨小勝並宣洩自己的情緒,他管不動小勝花錢的習慣,又無法制止小勝摔東西的宣洩方法,而母親因兄弟不和導致憂鬱症病況加重,常服用過量藥物意圖自殺;此外,他也常接到孩子的老師來電告狀,說孩子又闖禍了。

多重的生活壓力讓哥哥喘不過氣,他甚至開始希望媽媽能自殺成功,小勝可以出意外死掉……

「活著,好累。」我從哥哥口中聽到這句沉重的告白。

 

就業服務的影響原來如此之大

這麼多煩人的事情讓哥哥承受了一般人難以想像的龐大壓力,我告訴哥哥:「過去你是一個人面對這些狀況,現在你不會再孤單,我們會陪你;至少,小勝的事情就交給我們。」

據我的觀察,小勝是個有主見、有想法、對生活及感情有所期待的人,因此他很努力地在經營自己各種人際關係與感情線,只是他所用的方法大多參考自電視、電影、小說、漫畫和網路,忽略了真實的人際互動隱藏許多眉角。

我覺得小勝需要一個可以認識新朋友的機會,而第一社福就業中心所服務的就業青年中,很多人有類似的需求,所以中心安排了一個場地,固定隔周三晚上開放給已有穩定工作的就業青年,讓他們在下班後過來聚會,藉此認識新朋友、拓展社交圈。

除了讓小勝參與就服中心的活動,我察覺出小勝有時情緒起伏較大,但忙碌的職場上沒有人有空停下來聽他說話,於是我將小勝的個案轉給「穩定就業服務」(簡稱穩就)的同仁,給予小勝穩定就業支持,讓他有個傾吐出口;而穩就的同仁若發現小勝的情緒需要專業人士幫忙,也會安排心理諮商介入輔導,並另根據小勝的需求陸續安排人際互動、愛情交友、財務管理、職場生存和就業適應等課程讓小勝參加。

十年過去,現在的小勝堅守工作崗位,和朋友一起住在社區家庭,只有一隻手機,沒有任何債務。

哥哥打電話感謝就服中心提供的協助,說:「謝謝你們,我現在終於能喘口氣!以後我有能力,也想和你們一起為身心障礙者服務。」

這時我才發現,原來,幫助身心障礙者就業的服務,能翻轉的不只是身心障礙者的人生,而是連他們的家庭都能得到翻轉,獲得一個重生的機會!

(作者為第一社會福利基金會就業服務中心主任,本文轉載自第一社會福利基金會132期簡訊,感謝基金會慨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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