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的偉大 不該是身障母親自己來承受

一隻母親的手拉著初生嬰兒的手

Photo by Aditya Romansa on Unsplash

我不是個說故事的能手,這篇文章平淡的描述,是為了提醒更多朋友了解身障女性的困境,內容是我自己接觸的朋友或夥伴的轉述,不夠嚴謹、也不夠周全,所提到的狀況不到實際的萬分之一,但只想在屬於母親的五月,為身障女性致敬。

女性主義者談到母職,看到的是社會對一個女人的壓迫;對於障礙女性而言,當自身選擇母職時,是不得不接受的壓迫。

 

懷孕期

這幾年越去了解障礙女性母職的需求,就越發現從決定當一個媽媽開始,就是一連串壓力的面對:

「你這麼嚴重的障礙可以生嗎?」(意思是:你能生嗎?)
「你這樣未來可以照顧你的孩子嗎?」(意思是:你自己都需要被照顧了)
「你這樣未來誰要幫你照顧你的孩子?」(意思是:你想拖累誰啊!)
「你這樣只是拖累你的老公及婆家!」
「你應該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想這麼多!」(意思是:幹嘛搞這麼多事!)
「你知道養孩子很多錢,你現在已經很難找到工作了」….

許多社會歧視的語言發生在自己的家人、朋友、社工還有碰到的醫療人員、及其他陌生人。和一般女性帶著幸福的祝福不一樣,身障女性幾乎是面臨威脅性或家長式的提醒及善意的警告。

而這只是剛開始。

 

產檢期

整理好了心情,終於要進入生育準備後,面臨的挑戰:

「精障女性,因為懷孕階段,擔心用藥會影響胎兒,所以很多時候都選擇不吃藥,生育期間精神狀況混亂,家人的不諒解」

「聽障女性,因對產檢或生產過程,看不到醫師的口型提醒、聽不到醫生的生產指示,生產上的壓力想而可見」

「下肢體障礙/輪椅使用女性,許多產檯、產檢設備都沒有升降設備,許多人力協助上台面或乾脆放棄產檢。而在生產過程,有些脊髓側彎的女性,更是面臨難產的風險」

「心智障礙女性,除非家長能陪同及支援產檢或協助懷孕注意事項,不然就像放生一樣,母體與胎兒同時面臨風險。」

「皮膚損傷的女性,懷孕更是痛苦的過程,每一次胎兒的成長,就是面臨皮膚的撕裂過程。」

 

當要進入媽媽教室,可能是無障礙的問題、可能是無法口述指導、可能是無法手語示範、或用太艱深的語言讓人無法理解。另外,一般婦產科診所很少無障礙設施可進出,更不用說器材,只能去大醫院產檢,相對費用與時間付出都較多。

還有更多的狀況,實際發生在每個立志成為媽媽的障礙女性身上,他們每每在面對生孕過程是無比的艱辛,即便母子平安順產,最艱苦的日子可能結束了,要享受與自己孩子的甜蜜感受日子即將到來,但如此就幸福快樂了嗎?

 

照顧孩子的困境

孩子是母親最甜蜜的寶貝,願意奉獻一切只為了兒女,這就是媽媽。身障女性變身為身障媽媽,一切又是如何?

嬰幼兒時期,從孩子的身體照顧到生理需要、疾病的發生、陪伴孩子的哭笑叫鬧,都是一個媽媽重要的關切所在。

最初對於身障媽媽不信任的人,如果能轉換更多的支持,也許能與身障媽媽一起想想照顧的辦法;但家庭中,仍有很多對身障媽媽照顧孩子能力質疑的人,進而剝奪身障媽媽照顧孩子的位置,對很多身障女性而言,母親角色是奢望;或者,也有很多身障媽媽在家庭中、在無人支持與協助、討論下,為了證明自己可以成為一個媽媽,在不斷照顧過程中挫折、奮戰與輪迴。

「聽障媽媽在照顧上,需要更敏感到孩子的健康,也許可以觀察、看見;但無法聽到;這與視障媽媽相反,他們需要靠聲音、靠觸摸、靠親近的感受,去了解孩子的狀況。但同樣的,都需要輔具來協助,需要有同儕經驗者來提供更多可能性」

「心智障礙媽媽,也許能說善道,但是理解及認知照顧上還有一段距離,困難度超高的育兒手冊,對心智障礙媽媽而言,根本是無字天書。」

「精障媽媽在停藥生子後,發生產後憂鬱症的狀況比一般人高,在育兒之初,對於自己照顧嬰兒的能力不太有自信,更難外出參加照顧育兒技巧。最後常被剝脫照顧子女的位置。」

「行動不便的媽媽,在一切嬰兒的身體照顧上,遇到環境上及空間上的困難,無法離開輪椅彎腰如何幫孩子洗澡?如何抱孩子睡覺?如何帶孩子外出?每一項都是跟現實環境挑戰,但仍要一項一項克服。外出時,如何使用有障礙的哺乳室哺乳?在一般人高度的尿布台要如何換尿布?」

這些情境與現實,總是圍繞的障礙母親。

 

身障媽媽無法結束的殊死戰

我從以前就接觸過很多身障媽媽,每個人的歷程都是一則奮鬥史,可以感佩這些人經歷過的一切,成為現在熬出婆的樣態;但我一直無法認同,台灣為這些為國家孕育主人翁的女性準備了什麼樣的環境?

對許多身障媽媽而言,一場新生命的開始,等於是與生命的搏鬥。

那一年,一位肌萎媽媽坐著輪椅帶著他的孩子出現時,是如此讓人振奮,但社會制度不允許他好好扮演她當媽媽的角色,無論是輔具或居家協助的資源上,只能在以他個人生存要務下給予支援,沒有一般新手媽媽的到宅育兒指導或能進入的媽媽教室,外出時,一般媽媽可以任意進出的哺乳室,她只能交給孩子的爸進入哺乳室照顧孩子。可惜,她經歷了一切生育中的生死關卡,仍然逃不離疾病感染而無法跟孩子成長。

寫完這一切,但身障媽媽仍要面臨的孩子長大,要開始找托兒所、幼稚園、小學,與老師溝通孩子的狀況,輪椅能否進入園內;孩子需要外出、需要公園、需要托育環境,一切是否對障礙媽媽友善,還是一場永遠無法停止的挑戰?

當每個身障媽媽都努力了、貢獻了一切生命投入蘊孕一個生命,我們能做甚麼?要做甚麼?國家應該做甚麼?私心想呼籲停掉偉大母親的選拔吧!照顧的偉大不該是身障母親自己來承受。

 

後記

一位臉友(身障媽媽)傳來訊息,她說她分享了我這篇文章,結果大家的回應是稱讚他老公:

「結果留言出乎我意料之外,反而都在稱讚我老公,但不曉得為什麼我心裡就是心酸酸的」

「彷彿好像,我的幸福是被選擇的,我沒有可以幸福的選擇。」

這就是障礙女性的情境。當用盡力氣做一個大家公認的好媽媽時,大家的反應是「她肯定是有個體貼的丈夫」。

在婚姻中,身障的那一方永遠是弱勢;身障女性更是雙重困境。在台灣,婚配中,女性慢慢從嫁娶雙方逐漸轉變兩個平衡位置;但身障女性還陷落在輪迴中,甚至因為障礙關係更加被關照著。

婚姻本來就是幸福的兩個人一起共渡,身為家人、朋友、專業人員甚至大眾,請慢慢放下你的想像去看待這樣的家庭,它跟妳我的家庭沒什麼不一樣,也沒什麼一樣。

每個人都在努力中幸福,大家只要關注這一點就夠了!(文/郭洛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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